——2011年5月29日演講于隨州神農劇院
在周末的上午,我們濟濟一堂,談一談關于中國文化的感悟。
我首先要祝賀昨天的盛典。昨天在炎帝神農故里,我們舉行了如此莊嚴隆重的祭祖儀式,可以說這不是隨州的儀式,這也不是湖北的儀式,這是全球華人的儀式。在一個喧囂浮躁的時代里,“回顧所來徑,蒼蒼橫翠微”,我們已經離自己的祖先之源越來越遠,越來越迷失在一片都市繁華之中。中國的農耕文明從炎帝神農那時候算起大概已經超過了五千年,這么久的農業文明左右著我們的思維、我們的立法、我們的生活習慣與我們的價值態度。但是呢,在一兩個世紀中興起的都市化進程,讓我們享受了水泥叢林里的這種發達的文明,也同時迷失民風帶來的土地中那種踏實的托付。所以我想,作為隨州的百姓們,大家的福分就是離我們的古圣先賢如此之近。
其實在離我們的祖先如此親近的地方,文化變成了一種生活的感悟。其實,來隨州我更多的是以一種炎黃子孫的態度到這里來感悟、來參拜、來綿延炎帝神農帶給我們的那種精神氣質,更多的不是我在這里可以講什么。大家可以看到,我們今天可以歷數的炎帝神農八大功績,無一不是在我們現實生活中還在繼續發揮作用的。
大家想一想,炎帝神農的偉大,在于將我們從原始的游牧民族帶到了一個穩定的農耕社會,炎帝和神農是不是同一個人不重要,因為他們一定不是某一個人,而是一代或是幾代偉大的先賢。他們在漫長的歷史時空中,通過自己的探索逐漸發明了我們文明中所需要的點點滴滴樸實的依據,他發明了耒耜,教我們農耕;以火燒山,發明熟食, 讓我們從一個純消費的社會走向一個創造性的社會,這是巨大的轉型。他遍嘗百草,發明了原始的中醫中藥,甚至身披七十余毒,但同時他也發現了解毒的那種最早的草木,就是我們今天能夠喝到的茶葉。炎帝神農在最早的時候織麻做衣,給了我們一個文明的起點;他同時也發明弓 箭,給了我們安全保障;他日中為市,讓大家以貨物交易集散,出現了最早的商貿流通;他也發明了琴瑟,削桐為琴,練絲為弦,給了我們最早的音樂最早的藝術;他發明了陶器,從有了陶器之后,我們烹飪保存食物變成了可能,所以文明程度大大提升了一步,而且他建造臺榭,建屋造房讓我們開始有了穩定的居所,開始了中國這種家族的文明。
我們想想看,這八大功績從頭歷數下來,哪一樣到今天不還延續在我們的生活里?這顯然是在長期的歷史積累中不斷完成的。那么在今天,我們去祭祀炎帝的時候會想到什么呢?我們今天的生活是一個無比繁榮的時代,但我們在今天的生活中顯然比那個時代的人有更多的困惑。在炎帝神農他們發明創造的那些時代中,人的生存與安頓是最大的夢想,能夠盡可能健康,盡可能不受到自然風雨災害和野獸的威脅,讓壽命再長一些,讓生命更穩定些,這就是理想。所以在那個時候人們沒有太多的奢望,沒有奢望的時代里面,生活可能是簡單樸素的。
幾千年文明的流轉走到今天,我們所處的這個多元化的國際時代,我們的確有了太多的富庶,但是為什么卻有了更多的迷惑呢?在神農炎帝的故里,在這樣一個山光水秀、秀美的隨州,我們想一想中國文化還能給我們今天一個什么樣的答案?其實,中國文化的源頭是儒、道、釋這三家。簡單地來說,以孔子、孟子為中心的儒家哲學,回答了人與社會要建立什么樣的關系;以老子、莊子為代表的道家哲學,回答了人與宇宙、與自然之間形成什么樣的關系;而以釋迦摩尼為代表的佛家,解決的是每一個個人和我們的心靈自我之間的關系。所以說,儒、道、釋這三家,你可以認為是一門嚴謹的學問體系,但對于普通的中國人來講,他就是我們在生存中的一種安身立命的方法。每一個中國人,只要你愿意,都會覺得圣賢離我們絲毫不遠,所謂“道不遠人”,就是他可以變為一種生活方式來親近我們。
什么是生活的方式呢?我們大家其實都能夠看到,中國的儒、道、釋留下了一些簡單真理。這個世界上所有的真理都是樸素的。中國的儒家最核心的東西教大家的是什么呢?大家看看,不到兩萬字的《論語》中,出現了190多次的就是一個大家都熟悉的“仁愛”的“仁”字。什么才是仁的本義呢?
孔子的學生曾經問過他說,老師,你要教教我,我怎么樣才能做到仁愛?我需不需要有非常高的才華和很大的財力才能夠做到這件事?”孔子說不需要。孔子說,所謂“仁愛”無非是一個人的將心比心,用自己的心跟別人去比較,所謂“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我自己想在世界上安身立命立起來,就用立我自己的心幫別人也立起來;我自己想發達,就用發達自己的心讓別人一起發達,說這就是仁愛。
“仁”這個字,大家看才四劃,很簡單,那么在中國老百姓的民間解字方式里面有一個非常通俗的說法,什么叫“仁”呢,就叫做“二人成仁”。大家看這個字說的非常簡單吧?“二人成仁”。也就是說,所謂“仁愛”,就是兩個人之間的人際關系。我們在座的每一個人,今天在座的有很多領導,一個領導,大家不管領導一個多大的團隊、跟多少人打交道,我們一生中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兩兩關系,也叫做二人關系。我們從小在家,父子之間、母女之間,戀人之間、夫妻之間,出了門街坊之間、鄰里之間,上班不是自己的上級就是自己的下級,要不就是自己的同事,你發現了嗎,我們打交道最多的就是兩兩關系。什么叫仁愛,仁愛不一定非得是多么高的的理想要領導大眾,仁愛其實就是把眼前的人、身邊的事馬上就做,處理好兩兩之間的關系,這叫“二人成仁”。大家看這個道理很簡單吧?我們也很難發現生活中有誰在兩兩關系中永遠跟人磨擦跟人吵架,最后他領導一個社會突然就成功了,這種情況幾乎沒有。也就是說,人跟人之間所謂的這種悲天憫人都存在于最親近、最細微的關系中,這就是仁愛。
那么孔子的學生又接著問他說,老師啊,究竟如何去仁愛?我知道仁愛是要仁者愛人,但是要有一個操作方法呀。孔子呢,就把仁愛拆解成了五個方面,孔子說,有五者行于天下,仁愛就做到了。哪五者呢?他說了五個字,叫做“恭、寬、信、敏、惠”。也就說把這五個字一一地拆解一下,我們隨州的各位領導各位朋友,大家可以想一想,即使站在21世紀,就在自己的崗位上,這五個字是不是對我們還有很大的用處呢?
第一個字是恭敬的“恭”。孔子說,“恭則不侮”。用今天的話講,你對別人越是發自內心做到畢恭畢敬,你自己的生命越保有尊嚴,不至于招來無端的羞辱。這就叫“恭則不侮”。為什么這要算作“仁愛”的一點呢?你想想一個要仁愛天下的人,連自己的尊嚴都不能保全,何談到社會上去推廣仁愛呢?可是為什么今天很多人都會覺得無端地這心里頭有好多磕碰啊、摩擦啊、利害啊,這是為什么呢?
我昨天看到一本心理學的書叫做《無法管理的憤怒》。這話說得很有意思,他說我們今天的人啊,比過去任何時代都越來越憤怒了,越是精英階層越容易使用一種符號性憤怒。我總覺得這種說法很有意思。什么叫“符號性憤怒”呢?就是說并不是真的有什么憤怒的理由,只是憤怒出了一種慣性,而且越有地位越容易拿憤怒當一張名片去亮一下他的話語權。這就是符號,比如你看一個大公司,往往是老板最憤怒,因為老板有話語權,他可以指責這個團隊沒干好,那個部門沒敬業,示范一下、攤晾一下憤怒很重要。家里,你看最憤怒的人往往是掙錢最多的戶主,一定不是這個家的保姆。就是因為他要行使一下話語權,憤怒一下,挑剔一下,就表明這個人很重要。你看這不是形成了一個悖論嗎?就是人擁有好的教養、好的地位,成為社會的精英,本身是應該更心情愉快吧?但你發現了嗎,現在這種符號性憤怒,往往發生在一些高端人群中。所以我開玩笑說,現在的高端人群有個現象,就是男人動不動拿憤怒當名片,女人動不動拿感傷當口紅。大家覺得有這種現象嗎?越高端的人群男人越頤指氣使,老生一下氣;越高端的女人日子太久了,經常有這感傷那感傷。實際上憤怒和感傷啊都是些負面情緒,這些東西能遠離就遠離,讓我們回到一種簡單樸素的生活,人跟人之間多一些恭敬,那多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