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節(jié) 夏朝建立前后隨州一帶有關(guān)歷史傳說
一、堯放丹朱
所謂夏朝建立前后,指堯舜禹時期,從考古學(xué)文化來看,大約與石家河文化相當(dāng)。在這一時期,隨州一帶乃至整個長江中游都是三苗的居地。《戰(zhàn)國策·魏策》記吳起的話說:“昔者三苗之居,左彭蠡之波,右洞庭之水,文山在其南,而衡山在其北。”《史記·吳起列傳》所記略同,但以洞庭為左,彭蠡為右。洞庭即湘北的洞庭湖。彭蠡即《尚書·禹貢》漢水入江“東匯澤為彭蠡”的彭蠡,為今湖北黃梅至安徽望江間湖泊的通稱。魏源:《書古微》卷5“九江”條 文山不可考,衡山則非湘南衡山郝懿行:《山海經(jīng)箋疏·中山經(jīng)》,巴蜀書社1985年版。《山海經(jīng)·中山經(jīng)》:宣山(按今河南泌陽)“又東四十五里,曰衡山”,即《水經(jīng)注·汝水》之雉衡山,在今河南南召縣南。《史記·秦始皇本紀(jì)》載秦始皇二十八年南巡的路線:“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此衡山在淮水和南郡之間,即今安徽霍山縣南的霍山。樂史:《太平寰宇記》卷129;顧祖禹:《讀史方輿紀(jì)要》卷26兩座衡山分別于桐柏山與大別山的東西兩端,吳起說的衡山“所指或許是桐柏山及大別山各山脈”。徐旭生:《中國古史的傳說時代》(增訂本),文物出版社1985年版總之,三苗活動區(qū)域大致在伏牛山、桐柏山及大別山以南的長江兩岸一帶地區(qū),與石家河文化的分布范圍大致相合。羅運環(huán):《楚國八百年》,武漢大學(xué)出版社1992年版位于桐柏山南麓的隨州地區(qū),自然屬于三苗的北疆,因而在夏人同三苗的斗爭中,這一帶成為雙方爭奪的要地,堯舜禹也由此同隨州地區(qū)結(jié)下了不解之緣。而堯放丹朱于丹水,則是夏人南征的嚆矢。《世本》:“堯娶散宜氏之子(女),謂之女皇,女皇生丹朱。”《尚書·堯典》也說丹朱為堯子。《漢書·律歷志·世經(jīng)》云:堯“讓天下于虞,使子朱處于丹淵為諸侯”《太平御覽》卷70引《尚書逸篇》略同。《古本竹書紀(jì)年》謂:“放帝丹朱于丹水。”《山海經(jīng)·海內(nèi)南經(jīng)》郭璞注引;《路史·后紀(jì)》卷10注引。丹水在何處呢?范汪《荊州記》:“丹水縣在丹川,堯子朱之所封也。”《括地志》云:“丹水故城,在鄧州內(nèi)鄉(xiāng)縣西南,百三十里,丹水故為縣。”《史記·五帝本紀(jì)》張守節(jié)《正義》引。可見,丹水即今河南淅川縣西南,其地恰當(dāng)隨棗走廊西端。堯放丹朱于丹水,實際上是封丹朱于丹水。既是封,其地當(dāng)非限于丹水一隅,應(yīng)包括今隨棗走廊于其中。此后不久丹朱敢于聯(lián)結(jié)三苗以抗堯舜,即文獻所謂“堯以天下讓舜,三苗之君非之,”《山海經(jīng)·海外南經(jīng)》郭璞注。證實丹朱的實力不小,而實力與地盤密切相關(guān)。為了對付丹朱和三苗的反抗,“堯戰(zhàn)于丹水之浦,以服南蠻”《呂氏春秋·召類》。《帝王世紀(jì)》亦云:“諸侯有苗處南蠻不服,堯征而克之于丹水之浦。”《水經(jīng)注·丹水》進一步論證丹水之浦在今河南淅川縣西南,即丹朱受封之地。看來,這次戰(zhàn)爭堯只是拆散了丹朱與三苗的聯(lián)盟,并未完全征服對方。
二、舜耕厲山
舜繼位后,對三苗采取了先教化、后分流的策略。《韓非子·五蠹》云:“ 當(dāng)舜之時,有苗不服,禹將伐之,舜日:‘不可。上(尚)德不厚而行武,非道也。’乃修教三年,執(zhí)干戚舞,有苗乃服。” 《呂氏春秋·上德》、《古文尚書·大禹謨》所記略同。“舜卻苗民”后,進一步“更易其俗”。待一切關(guān)系理順,舜又對三苗采取分散流放的措施,即所謂“庶績咸熙,分北三苗”。 舜對三苗政策的調(diào)整,初步改善了二者之間的關(guān)系。而在對三苗進行教化和分流的同時,當(dāng)有部分夏人移居三苗北部的丹水之濱以至隨棗走廊。所謂“舜耕厲山”,便是在這一背景下出現(xiàn)的。
《尚書·虞書》說:“帝(舜)初于厲山往于田。”《竹書紀(jì)年》也說:舜“耕于厲山”。《史記·五帝本紀(jì)》還說:“舜耕厲山,漁雷澤,陶河濱,作什器于壽丘,就時于負(fù)夏。”這厲山,人們多以為指今隨州厲山。盡管舜耕厲山屬于歷史傳,但人們卻寧愿相信它是真實的。古往今來,人們在厲山留下許多紀(jì)念舜的遺跡,如厲山山上有舜帝廟,山腰有舜田,山腳有舜井,其中尤以舜井的傳說最多。據(jù)清同治《隨州志》記載,隨州城南一里有東漢靈帝光和三年之舜子巷義井碑。《方輿勝覽》稱:“舜井碑在隨州,碑字漫滅,惟碑陰有‘五大夫’三字,相傳秦時碑。”又《法帖神目》曰:“碑陰題名之下尚有數(shù)十字,蓋紀(jì)事之辭。”又據(jù)今本《隨州志·古跡》記載:“舜井沖有井一口,民間傳為舜掘。井旁有碑,原為秦時縣令所立。(碑)正面篆刻‘舜井’二字,碑后鐫記舜于烈山耕耨種植、教民掏井故事。后來秦碑遭毀,宋時續(xù)立新碑,款格沿用秦式。此碑于抗日戰(zhàn)爭時毀壞,舜井在‘文化大革命’中堙廢。” 正當(dāng)人們?yōu)樗淳娜ハ虿幻鞫笸髧@息之時,《湖北日報》的一則消息使人們由惋惜轉(zhuǎn)為慶幸。該報報道說:一塊書有“舜井”的碑石和碑座相繼在隨州市水河旁徐家灣發(fā)現(xiàn)〖BFQ〗,經(jīng)文物專家鑒定:此碑為宋時所立。碑系青石鑿成,高〖BF〗1.15米、寬0.9米、厚0.13米,上面清楚地刻著“舜井”二字,連同碑背面的文字,均與古書記載相同。
如果說,“舜耕厲山”的傳說多少會有些歷史的影像,那么,“舜葬九嶷”則或許不無真實的成分了。據(jù)《帝王世紀(jì)》記載,舜晚年使禹攝政,三苗再次反叛。
舜親駕“南征三苗,道死蒼梧”。 《史記·五帝本紀(jì)》 云:舜 “踐帝位三十九年,南巡狩,崩于蒼梧之野”。 《禮記·檀弓上》 、 《大戴禮記·五帝德》 說舜死后葬于蒼梧之野, 《山海經(jīng)·海內(nèi)南經(jīng)》說葬于蒼梧山之陽,《山海經(jīng)·海內(nèi)經(jīng)》及《史記·五帝本紀(jì)》說葬于江南九嶷山。其實,蒼梧山即九嶷山,又作九疑山。《漢書·武帝》:“望祀虞舜于九疑。”《水經(jīng)注·湘水》:“(九疑山)盤基蒼梧之野,峰秀數(shù)郡之間,羅巖九舉,各導(dǎo)一溪,岫壑負(fù)阻,異嶺同勢,游者移焉,故曰‘九疑山’。”古今學(xué)者大都認(rèn)為,舜所葬之九嶷山位于今湖南零陵。然而,張良皋先生經(jīng)過多年潛心研究,認(rèn)為舜葬之九嶷山即今隨州大洪山。概括說來,其證據(jù)主要有以下幾點: 第一,上述記載舜葬九嶷的文獻,大都是秦漢時人所為,而前文已論證秦漢時人眼中的南岳衡山即今安徽霍山縣境內(nèi)的霍山,而同此南岳衡山配套的九嶷山應(yīng)與之相距不遠(yuǎn),大洪山則正好合適。第二,《藝文類聚》卷七引《淮南子》說:“九疑之南,陸事寡而水事多。”今大洪山迤南是湖泊密布的江漢平原,“水事”眾多;若零陵九嶷之南,五嶺盤亙,“水事”實無多。第三,前文曾引《史記·秦始皇本紀(jì)》載二十八年秦始皇南巡路線為:“渡淮水,之衡山、南郡、浮江,至湘山祠。……伐湘山樹,赭其山。”秦始皇浮江至湘山祠伐樹“赭(燒)其山”,其路線不可能經(jīng)岳州洞庭湖去燒某個湘山。他此番是“過彭城(今江蘇徐州)”,“渡淮水”,“之衡山(今安徽霍山)”、“南郡(今湖北荊沙江陵)”,其所燒湘山必在大洪山之南端,很可能即今湖北安陸白兆山。因為這一帶有湘水二神的故事流傳,后世梁代又置湘州于此,證明此處確有水名“湘水”。這也恰好同《史記·秦始皇本紀(jì)》“舜妃葬湘山,為湘水神”的記載相符。第四,虞舜的故事聚集在大洪山不止一端,水正源之一的大洪山娥皇洞,就出于虞舜故事。 第五,從考古發(fā)現(xiàn)來看,湘南迄今未發(fā)現(xiàn)夏人遺跡,因此,虞舜的活動范圍也不可能遠(yuǎn)及零陵九嶷。總之,盡管我們目前尚不能肯定張良皋先生的論證正確與否,但若聯(lián)系到當(dāng)時的歷史背景和當(dāng)今的考古發(fā)現(xiàn),把大洪山作為舜所葬之九嶷山并非毫無道理,它至少開辟了一條新的思路。
三、禹敗三苗
舜征三苗“道死蒼梧”后,禹對三苗進行了更大規(guī)模的討伐。《墨子·非攻》詳細(xì)記載了這場戰(zhàn)爭的經(jīng)過:“昔者三苗大亂,天命殛之,日妊宵出,雨血三朝,龍生于廟,犬哭乎市,夏冰,地坼及泉,五谷變化,民乃大振。高陽乃命玄宮,禹親把天之瑞令,以征有苗,四電誘祗,有神人面鳥身,若瑾以待,矢有苗之祥,苗師大亂,后乃遂幾(微)。禹既已克有三苗,焉磨為山川,別物上下,卿制大極,而神民不違,天下乃靜。則此禹之所以征有苗也。”《墨子·兼愛》還記錄禹出征前的誓言:“濟濟有眾,咸聽朕言:非惟小子(按即禹),敢行稱亂,蠢茲有苗,用天之罰,若予既率爾群對(邦)諸群(辟),以征有苗。”從誓言來看,此時的禹不僅接替了舜的地位,而且比舜更有權(quán)威,儼然國王。這是階級社會取代氏族社會的重要信息。 經(jīng)過這次摧毀性的打擊,三苗后世就此衰微,即所謂“后乃遂幾”,三苗之地也納入了夏王朝的直接控制之下,而作為三苗北疆的隨棗走廊一帶,自然是首當(dāng)其沖了。這一變化在江漢地區(qū)原始文化發(fā)展序列中也有所表現(xiàn):夏初,夏文化的影響通過南陽盆地,沿著隨棗走廊,達到了長江之濱。如在河南淅川下王崗(即“丹水之浦”)、湖北宜昌白廟子、隨州西花園和黃陂盤龍城等遺址中,均發(fā)現(xiàn)了一些早于商,晚于龍山文化而與二里頭文化相同或相似的陶器。如二里頭文化中比較典型的器物如橄欖形罐、口沿捏花邊的(或稱雞冠形)罐、澄濾器、三足盤、四足方鼎等,在這些遺址中也能見到。湖北省社會科學(xué)院歷史研究所:《湖北簡史》,湖北教育出版社1994年版 這大概是禹占領(lǐng)三苗地區(qū)在考古上的反映。